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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公号原创插画/哈皮黑儿文/佑多
1兰溪非常憔悴,蓬头垢面,脸上没有血色。医院里连续待了十天了。兰溪的女儿在放学的路上与人比赛骑自行车,不小心撞到路边的石头,连人带车翻进沟里。医院十天了,仍然在昏迷当中。李明亮在旁边苦苦地问医生:孩子还能不能醒过来,到底多久能醒过来?医生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看了眼李明亮,又看了眼她身后的兰溪和公婆。严肃地说:现在说不准,有可能明天就醒了,也有可能一辈子也醒不了,变成植物人。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让兰溪原来充满希望的心落入井底。她原本死寂一般的脸微动了一下,眼泪像关不住的水龙头哗哗往外倒。看着重症监护室里的女儿,兰溪悲从中来。她那么小那么可爱,几天前还活蹦乱跳的,如今却躺在冰凉的病床上。婆婆看到兰溪这样,摸着眼泪劝她:灵灵是个命大的孩子,不会有事的。咱砸锅卖铁都要给她治。2孩子一直不醒,医院里花,很快家底就被掏空。兰溪天天以泪洗面,到处借钱。婆婆也拿出自己的私房钱对兰溪说:这些钱是妈自己存的私房钱,本想着老了不要你们养老,自己存点钱就够了,现在孩子有事,就拿出来给孩子用吧。兰溪看着婆婆,几天没睡好觉,头发凌乱,神情憔悴,她握着婆婆的手,半天也没有松开。这时候不管这笔钱是还是0,对兰溪来说都是天大的恩情。很快这些私房钱也花完了,兰溪借遍了所有的亲戚,但女儿仍然没有醒。最后在医生催了三次缴费以后,停止了对兰溪女儿的救护。兰溪眼睁睁地看着女儿从生到死,身体慢慢变凉。她哭得肝肠寸断,一口大气接不上来,医院的走廊里。醒来以后,兰溪不吃不喝,惩罚自己没有用,没有好好挣钱,关键时刻,没有拿钱出来救女儿的命。李明亮一声不吭地在旁边陪着,公公婆婆也说让兰溪注意身体,孩子去了,这样糟践自己又何苦呢。兰溪从内心里还是感激公婆的,女儿住院,公婆二话没说,拿出10万块钱。后续费用不够,公婆又把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公婆做成这样,她真的无话可说了。兰溪消沉了一个多月,慢慢才好了起来。但仍然不能看见别人家的姑娘蹦蹦跳跳从她面前经过。家里来亲戚了,看到和女儿同年生的孩子都长得壮壮实实的,兰溪还是会难过流泪好几天。3半年后,李明亮的弟弟回家跟他爸妈商量结婚的事儿。女方是城里人,结婚时必须要买房。李明亮的弟弟李明兵今年35岁了。读书不行,16岁就出去打工,搬砖,销售,流水线都干过。每一份工作都没干多长时间。他不仅爱玩,花钱也大。到了现在身上连10万块钱都没存到。公婆每天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儿子不学无术,况且又这么大了,好不容易谈个媳妇,不能因为没钱买房而黄了。如今家徒四壁,兰溪感觉婆婆一夜之间就白了头发。为了弥补心里的内疚,兰溪硬着头皮从娘家东拼西凑借了块钱。兰溪拿着钱交到婆婆手上时,她很明显地感觉到婆婆接钱的双手是颤抖的。一个月后,在公婆的张罗下,李明兵房子买了,首付付了10万块。公婆对兰溪说,钱都是他们问亲戚借的。4兰溪第一次来小叔子家,她就被家里的装潢给震住了。平的大房子里,铺的全是高级地板,木色的,上面有树木的纹路,纹路是暗红的,与木地板的木色底色相得益彰,特别有档次。家里的沙发,电视柜,柜子,床都是上好的檀木,那颜色看着就有种能安然入睡的感觉。兰溪脱下皮鞋,换上弟媳妇递来的棉拖鞋,一边穿一边感叹:你家真漂亮。弟媳妇笑笑:明兵也没多大本事,只能装成这样了,你没看到更漂亮的呢。兰溪心里想,这还叫没本事的,那自己结婚十几年了还住在乡下,岂不是低到尘埃里了。俩妯娌聊着说着间,饭菜就上了桌。因为聊得投机,两人开了一瓶红酒,红酒喝了不过瘾,又开了瓶白的。喝得舌头都打结的时候,弟媳妇说:你以为这房子是你弟买的啊,他哪有那本事。这房子的钱是老婆子出的,首付出了30万。当时我是不同意的,你说这么大的房子就出30万,那贷款有多重。但老婆子说了,贷款她会帮我们还,装修的钱我们先借,到时候她再帮我们还。不然你以为我会嫁给你弟啊。他除了对我好,身上没有其它优点。女人嫁人嘛,图什么,不就是图……后面的话,兰溪没有听进去,她脑子里一直回响的都是:“房子的钱都是老婆子出的,首付30万,贷款她帮着还”。这些年自己这么辛苦,原来都在替别人做嫁衣裳。兰溪的酒醒了一大半,她抓起包,连鞋都没换就慌忙跑出门去。她一头冲进路中间,两腿无力朝下一跪,肆无忌惮地哭了起来。哭自己的命运,哭那个死去的女儿。婆婆给她拿20万块钱和私房钱的无私还在她脑子里,婆婆安慰的话语还没有散去,还有女儿走时,婆婆那流在眼角的泪是那么真实,兰溪给婆婆借到块钱时,婆婆的激动也不假的。这会这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那么讽刺,讽刺兰溪像一个小丑一样对害死自己女儿的人感恩戴德。医生说了,如果全力救治的话,孩子是有可能活下来的。那可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那是自己养了十几年的闺女啊,难道比不过一套房子吗?5兰溪跟李明亮大学谈的恋爱,一毕业就结婚,结婚没多久,兰溪就怀孕了,一直没有上班。李明亮的工作也不顺利,工资只能勉强维持生计。后来公婆借钱承包了一大片地开始种蔬菜。不打农药不施化肥,这种有机菜,供不应求。生意很快做大,李明亮就辞了工作,回家帮他爸妈种菜卖菜。兰溪一边带孩子,一边给他们做饭洗衣服。等孩子上了幼儿园以后,兰溪就去地里帮忙,翻地,撒种,浇水,捉虫,什么都干。她不怕苦不怕累,就是希望以后能有大把的钱花在孩子的教育上。兰溪性子淡薄,对钱财也没有过分的追求,能吃饱穿暖,平常过日子就行了。有时候她也会跟李明亮说:咱能不能跟爸妈把经济分开,不然老感觉心里没底。李明亮说:这地是爸妈租的,生意也是爸妈做起来的,你现在要把经济分开,你怎么说得出口,再说爸妈又不是不给咱钱花,你要花多少钱,妈抠着你了吗?兰溪想想也没错,这个口她还真开不了。婆婆对她挺好的,她在田里干活累了,婆婆会把她洗澡水都放好。花钱的地方从来不抠着她。但就是婆婆从来不在兰溪面前算账,兰溪好于面子又不好直接问,所以兰溪一直不知道自家种菜卖菜到底能赚多少钱。她一直以为公婆的存款只有十几二十万。因为公婆不知节俭,一家五口人,每顿都烧五六个菜,吃不完的就全部倒掉,家里用水用电都是全村最费的,一个月交块钱的电费都是常有的事。再加上前两年,公婆医院,也花了不少钱。所以她一直觉得那10万钱是他们所有的积蓄。没想到这只是九牛一毛。6兰溪眼泪哭干了,眼也哭肿了。她看着马路上车来车往,都纷纷从她身边绕过去。忽然她站起来,抬起胳膊揩揩眼泪,走回了家。她到家的时候,家里没人。她打开婆婆房间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以前她从来不进婆婆的房间,更不会翻她的东西,那是没有素质的人才干的事。可是如今兰溪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当初自己拜金一点,性子不是那么弱,可怜的女儿也许不会就这么走了。去他妈的素质,女儿才是最重要的。她把婆婆的衣柜都扒开了,在衣柜的顶角上,有一个方形的小木盒,她把盒子取下来放在床上。盒子上有把小铜锁,兰溪拿下头上的发夹往里捅,但没捅开。一时心急,从厨房拿了把斧头,把锁咂开了。盒子里平静的躺着张存折,兰溪屏住呼吸,颤抖的手打开存折。兰溪捧着存折眼泪滴在上面,把存折上的10万给晕染开来。这是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钱啊,这些钱本来可以救了自己孩子的命的。可如今却是一串串冰冷的数字躺在存折里。这时公婆和李明亮都回了家,看到家里乱成这样,他们以为遭了贼。兰溪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那张被打开的存折,还好好地躺在兰溪的腿上。婆婆走过去一边捡衣服一边说:兰溪,你怎么回事,你怎么能进我的房间呢,还翻成……话没说完,看到床上放着的小木盒子,婆婆心里有了数。她看了一眼兰溪,两眼无神,眼神呆滞。眼圈红的,脸上死一般的沉静。7兰溪开口了:当初救灵灵的时候,你们不是说连私房钱都拿出来了吗?婆婆似乎还想狡辩,她说:这存折上的钱,是最近半年现存下来的。兰溪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婆婆:半年就存下来十万。当初灵灵出事时,你们都干了多少年了。婆婆还想说话,兰溪接着说:那你告诉我,李明兵家买房子的30万又是从哪来的?有这么多钱,当初为什么不全力救灵灵?为什么?就因为医生说,救过来的几率不是百分百吗?就因为医生说救回来可能是个植物人吗?可是那是在你面前蹦蹦跳跳了十几年的孙女啊,你怎么忍心的?兰溪说的声泪俱下,神情恍惚,身体无力又像一口百斤米袋一样往下倒去。李明亮跑过去一把抱住她,兰溪用力一拐,大声呵斥:你不要碰我。李明亮眉毛一皱:兰溪,你不要没完没了啊!孩子都走了这么多日子,你还把这件事纠出来,你要说到什么时候?现在孩子没了,你伤心难过都可以理解,但日子总该往下过,以后咱再生一个不就行了吗?听到李明亮说出这样的话,兰溪突然不哭了,她抬起头惊愕地看着李明亮。缓慢地从地上站起来,收拾东西离开了。8一个月以后,兰溪把公婆和小叔子一家告上法庭,说公婆挪用她的夫妻共同财产给小叔子买房。那笔钱拿到以后,她向李明亮提出了离婚。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原来当得知女儿的病不能完全救治以后,婆婆就开始给兰溪演一场戏。她用拿私房钱的方式收买兰溪的心,既让兰溪觉得她是个好婆婆,又让兰溪知道家里没钱了。那个时候,婆婆的小儿子已经谈了女朋友想买房子。婆婆权衡利弊以后,选择了放弃救自己的孙女,因为医生说救回来可能是个植物人,这样的风险太大。还不如断了兰溪的念头,等她恢复过来重新生一个健康的孩子。医院的时候,李明亮跟婆婆在走廊上吵架了,但因为兰溪一门心思都在女儿身上,根本就没有把他们的吵架放在心上。后来与公婆对峙的时候,李明亮居然说出了重新生一个这样的话来,就说明当时的李明亮也放弃了救自己的女儿。既然如此,他肯定不配做一个父亲了。李明亮一直都是愚孝,他认为子女不应该花父母的钱,田地是父母租的,自己就是在给父母打工。他要买什么就买什么,父母在钱方面从来不亏着他。所以他觉得钱给妈妈存着更安全,妈妈永远不会有外心。她本不是爱钱如命的人,但是她女儿走的太冤了,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因为人性的自私和无良而白白牺牲掉。她必须要为女儿讨回公道。那套房子被收了以后,小叔子跟弟媳妇也分道扬了鞭。前婆婆也在一夜之间白了头发。但是兰溪并不开心,她只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活过来。可以感受这人世界所有的美好与不幸,可以健健康康长大,美美的嫁人生子,可是这一切都化成了泡影。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