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誉为德国浪漫派最后一位骑士的作家赫尔曼·黑塞通过辛克莱的成长故事,探究人是如何在成长过程当中走向自我,认识自我,并实现觉醒的。这些觉醒者,在人云亦云的世界之中饱尝孤独,像该隐一样带有“印记”,被人们所忌讳,处于狂热时代而能够保持清醒。黑塞一如即往地通过展现人物内心世界的撕裂、痛苦与孤独,讨论世界的两面性,思考人性,反对战争,警醒世人。
p30有勇气和个性的人,在他人看来总是骇人。这种具备无畏又骇人特质的人四处行走,让人极为不适。于是人们给这种人起绰号,杜撰寓言。为了报复他们,也为稍许掩饰自己流露的恐惧。
P32-33我的生活的确陷入混乱。我甚至魂不附体。我本来生活在光明纯洁的世界,是个亚伯,可现在,我却沦为“另一人”,深陷其中,难以自拔,而我对此竟毫无办法!该怎么办?这时一段记忆骤然浮现眼前,我几乎窒息。那个亵渎的夜晚,我如今不幸的开端,在父亲面前,我竟自认看透了他,看透了他的世界和他的智慧,到了鄙夷的地步!是的,那时我成了该隐,被立了记号。我自负地认为这个记号并非耻辱,而是荣耀。我竟因我的恶毒和灾祸,凌驾于父亲,凌驾于善和虔诚之上。
P33我怎么都想不通。纷乱的思绪像块石头掉进井里,而这口井,是我年轻的灵魂。那之后许久,该隐的故事,他杀死亚伯,他额上的记号,成为我走向探寻知识,走向怀疑和批判的起点。
P36厄运来时,即便挣扎,也是枉然。
P41人根本无须害怕任何人。如果一个人害怕某人,就会将此人的权力置于自身之上。比如一个人做了什么错事,被另一个人知道了——另一个人就具备了控制你的权力。
P51今天的我知道:世上再没有什么别的,比走那条通向自我的道路,更让人愁烦!
P53-54许多人终其一生,唯有在童年的腐朽与幻灭中,才经历过命中注定的死亡与新生,被眷恋的事物抛弃,熟悉的世界变得清寂和死一般冰冷。许多人永远举步不前,一生都痛苦地眷恋着无以挽回的昨日,做着逝去天堂的美梦,这一所有梦想中最致命的梦想。
P56特别是某一刻,我看见他的脸既非男人亦非孩子,不是老人,不是青年。他的脸是一张千年的永恒之脸,烙着非同我们时代的其他时代的印记。或许那是张动物的脸,树的脸,星的脸——我不知道。
P62我们人类比起动物,当然,空间更大,兴趣更多。但即便是人类,也局限于相对窄小的空间内,难以脱身。我们可以异想天开,比我我们想去北极。只要我们满心期盼,只要这个愿望真正萦回于我们全部的生命,我们就能拥有足够强大的意志去实施它。一旦如此,一旦人按照内心的命令去尝试,就能实现愿望,驾驭意志,宛如驾驭一匹良驹。
P68德米安提到的上帝和魔鬼,冠冕堂皇的神圣世界和秘而不宣的魔鬼世界,正是我的神话,是我对两个世界或世界的光明与黑暗的思索。我认识到,我的问题是人类的问题,是所有生命和所有思想的根本问题。
P73而这才是真正的德米安。无情、古老,如野兽、如磐石,美而冷酷,死寂一片又充满密不透风、闻所未闻的生机。环绕他的是宁静的虚无,苍穹和星空,是孤绝的死!
P74-75一切都变了。童年在我的周围坍塌成废墟。父母总以某种尴尬的目光望着我。姐妹们已与我十分生疏。骤然的幻灭让我熟知的情感和快乐变得虚假苍白。花园不再芬芳。森林不再神秘。我的世界堆满廉价代售的旧物,平淡乏味。书籍变成纸。音乐变成噪音。我像颗落英缤纷的树,无知无觉。无论滴雨,光照还是严寒,我的生命已缓慢地缩进最幽闭最深邃的内部。它不死,它等待。
P78一天傍晚,我在潮湿浓雾的黄昏中闲逛。城郊一处公园荒芜的林荫道吸引了我。地上满是厚厚的落叶。我怀着阴暗的醉意蹚过落叶。它散发出湿润苦涩的气息。远方的树木像巨大虚幻的幽灵,舞蹈在浓雾中。
P83但尽管如此,我仍享受这种痛苦。我已盲目而麻木地攀爬太久。我的心已在角落里沉寂太久。为此,哪怕承受自责,承受残酷和灵魂上极为可憎的折磨,我依旧在所不惜。这种感受犹如燃烧的火焰,而我的心,在火焰中颤抖!在愁闷的迷惘中,我竟获得了解脱和希望。
P85我害怕长久的孤单,害怕我不时泛起的纤柔、羞涩的冲动,害怕时常袭来的绵绵爱意。
P94一个初夏的傍晚,夕阳西下,一抹殷红的暮光从朝西的窗子照进来,洒满室内。我突发奇想,将那幅贝雅特丽齐,或德米安,钉在窗棱上端详。夕阳穿透画像照进来,那张脸渐渐模糊了轮廓,双眼映得通红,圣洁的额头和鲜艳的嘴唇在画布上散发出强烈而狂野的光。我长久地坐在画前,光芒熄灭时,仍没有移动。我逐渐产生一种感觉,这幅画既不是贝雅特丽齐,也不是德米安,而是——我自己。
P98能认识这点真好:在我们心中,住着一个无所不知、无所不求的人。他所做的一切远比我们自己做得更好。
P-“鸟奋争出壳。蛋就是世界。谁若要诞生,就必须毁掉世界。鸟飞向神。神叫阿布拉克萨斯。”
P在探寻生命真谛的路上,我已积累了微少的经验。而现在,我又有了新经验;观察一种新景象,沉迷于它非理性的、混乱而奇异的自然形态,并在心中与创造这一景象的意志和谐统一——人能迅速感知它的诱惑,并将这一景象视为自己的情绪——自己的创造——我们看见自身与自然的界限在震颤,在模糊。
P当外部世界衰败,我们中的某人一定会站出来将其重建,因为山脉、河流、树木、叶子、根和花,一切自然中的景象,早已存在于我们自身,来自我们的灵魂,是我们灵魂中永恒的本质。我们不了解这种本质,但是爱和创造却常常让我们有所感知。
P只要他们毫无认知,他们就是树,是石头,最多是动物。而一旦知识在他们心中光芒微现,他们便成了人。难道您在街上见到的所有双足动物都是人,只因他们能直立行走,能十月怀胎?您要知道,他们中有众多的鱼和羊、蠕虫或水蛭、蚂蚁和蜜蜂!他们具备成为人的可能。但首先,他们必须认识到这种肯能性的存在,甚至去学习认识,才能拥有这种可能。
P您不必与他人比较。如果您的天性是蝙蝠,您不会成为鸵鸟。您时常认为自己非同常人,自责您走的路与众不同。您必须放弃这些想法。您去看火,去看云。一旦灵知降临,一个声音在您的灵中开口说话,您应当听凭它,而不是去问它是否遵循了老师和父亲的教诲,是否受到某位神的悦纳!这会毁掉您。您会听命世俗理法,变的僵化。
P任何试图施予尘世的意愿,都是彻底的虚妄。一个觉醒的人,只有一个任何义务都无法超越的义务:寻找自我,固化自我,摸索自己的路前行,无论去向何方。
P-我时常想象未来的图景,梦想自己可能成为的人物:诗人、先知或画家?这些都一无是处。我来,不为写诗,不为预言,不为作画。不仅是我,任何人都不为此而来。成为什么,不过是存在的附属。人只有一个使命:走向自我。无论他最终成为诗人还是疯子,先知还是罪犯——这不是他的职责,毫不重要。他的职责是发现自己的命运,不是别人的命运,是彻底而不屈地活出自己的命运。其他任何道路都不完整,都是企图逃避,是遁入公众的轨迹,是苟且偷生,是对内心的恐惧。
P我已尝遍孤寂,且已预知来路更深的孤寂,难以回避的孤寂。
P人们到处结社,到处聚集,到处推脱命运,到处是遁入温暖的乌合之众!
P人只有在无法认同自身时才会感到害怕。他们害怕,因为他们从不认识自己。一群因为对自身的无知而深感恐慌的人结成联盟!
P-p这些因担惊受怕缔结的人,内心满是恐慌,满是恶意,彼此怀疑。他们赖以生存的理想已不复存在。而他们会用石头,砸死那些提出新主张的人。我已感到纷争的存在。纷争必将显现。相信我,纠纷很快到来!纠纷当然不会“改善”世界。无论工人打死厂主,还是俄国与德国交战。这一切,不过是权力的更迭。但这一切绝非徒然。它将证明今日理想的价值缺失。它将肃清石器时代的诸神。现存的世界将走向死亡,走向毁灭。它必将灭亡。
P渐凉的夜色中,我愉快地走上回家的长路。城里到处是喧嚣的跌撞着回家的学生。他们荒唐的快乐和我寂寞的生活两相对比,我曾感到怅然若失,又时常心怀讥讽。但像今天这样心情平静,怀揣着神秘的力量,我还从未有过。他们与我无关。这个世界与我如此遥远,乃至它已隐蔽无踪。
P人人如此!人们在记忆中到处寻找“自由”和“幸福”,因为他们害怕想起个人的责任,想起自己的道路。
P人必须找到他的梦。之后,路就不再艰难。但梦是不会恒久的,所有的梦都会被新的梦取代。人不可能抓住任何一个梦。
P我们这些携有记号的人,或许被世人视为异类、疯子、危险分子。但我们是觉者,或是正在觉醒的人。我们追求的是成为永恒的觉者。而旁人的追求和寻觅在于他们的意见、理想、职责,在于他们的生活和幸福能否不断靠向大众。这也是追求,也有力量和价值。但我们认为,我们这些被立了记号的人,要展现的是自然意志全新的、独特的、未来的意志。而大众则生活在固有的意志中。对他们来说,人性——他们和我们同样热爱的人性——是完善的,需要被保存、保护。对我们来说,人性是遥远的未来,我们仍在路上探索。人性的面目无人知晓。人性的法则无踪可循。
P我们从收集到的一切知识中,批判我们的时代和当下的欧洲。欧洲人壮志凌云,制造出人类历史上最强大的新型武器,却最终陷入深不见底的精神泥潭。欧洲征服了整个世界,却为此丧失了灵魂。
P你看,理想受到威胁时,人人都可做出惊人之举。而当一种新理想,一场崭新的,或许危险、或许骇人的萌生中的运动来叩门时,所有人都不知去向。
P天上的每颗星星都在他心中发光,闪耀的喜悦浸透他的灵魂——他爱过,还找到了自我。但大多数人的爱,都只为失去自我。
P我需要痛苦和追逐。我感到终有一天,我会从这个美丽的爱之梦中醒来,重新孑然一身,重新生活在别人的世界。在那个冷漠的世界中,我永无宁日,无人同行,唯有寂寞与抗争相伴。
P现在,世界的洪流不是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而是穿越我们的胸膛。冒险和猖狂的命运召唤我们,现在,或即将,世界在巨变中需要我们。
P过去我曾想,为什么少有人愿意为理想而活。现在我却发现,许多人、甚至所有人都愿意为理想去死。不是为个人的、自由的、深思熟虑的理想,而是为集体的理想,被授予的理想。
P-p无论人们信仰什么,为何而战,人们都准备交付自己,去塑造未来。而世界越是执迷于战争、英勇、荣誉和一切古老的理想,虚伪的人道之声就愈发遥远,愈发难以置信。一切都是表面。
P伤口很痛。打那以后发生的一切都很痛。但偶尔我会找到钥匙,沉入心底。在那里,命运的意象沉睡在黑暗的镜中。只要我俯身望向那面黑镜,就能看见我自己。我和他一模一样。他,我的朋友,我的领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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