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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自网络)
中国科技城——绵阳以“李白故里”之名声播中外,因此,在谈到诗歌的时候,绵阳人有足够理由顾盼自雄,因为他们自认为“诗是吾乡事”,即使贩夫走卒都可以张口就来一首《静夜思》什么的;酒杯一端,必然是“三杯通大道”,此乃李白的原话;不经意地感叹一声,也少不了“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依然还是李白的名言。这里的人,有文化啊,迷于诗耽于酒,煞是浪漫潇洒。但人们尚不知道,此地还出产“嘻哈”——绵阳博物馆还有一宝贝——产于西汉的“说唱俑”,动作夸张,表情滑稽,喜感十足,表明此地祖先不缺滑稽天性、幽默基因。那李白虽然才高八斗、豪情万丈,但骨子里依然是相当地严肃的,他满脑子功名利禄,其实,一辈子无论醒着、睡着,还是梦着、醉着,都不曾轻松过,怎么看,都缺少一点游戏精神,不太好玩。这,未免有点小遗憾。
如今,赵克强、莫高、陈庚樵、华少、来春等,嘻嘻哈哈迈着不那么一本正经的步子,高举着“说唱俑口语诗群”的招牌登场了,他们,让我等看到了另外一道新的景观。
口语诗?对,口语诗。文字有文言文和白话文之分、语言有书面语和口语之分。口语,具有一些什么特征呢?非正式的,民间的、私下的、边缘的、通俗的、无伪装的、放松的、本色的、自由的。与之相反的书面语,则是正式的、官方的、公共的、中心的、高雅的、一本正经的、严肃的、拘谨的。口语诗,之所以不称白话诗,还暗含着一层意思:这些诗,是嘴巴“说”出来诉诸于听觉的,不是“写”出来诉诸于视觉的。
说唱俑?说唱俑。满有兴味地说,吊儿郎当地唱,接地气、说方言、讲人话,调侃,自嘲,讽刺,图己一乐,博人一笑,让人生来一点游戏精神,让诗歌多出一点娱乐色彩,让表达呈现一点嘻哈风格,让欢乐开怀,让眉头舒展。变一个视角,换一种眼光,改一副姿态,品咂日常俗世、烟火人间的别样滋味,岂不妙哉?
读罢几位诗人的作品之后,我感到特别有意思:这一伙写诗的人,不是艾伦·金斯堡的传人,不是于坚的学生,也不是伊沙的同伙,而是遥远的西汉那些从事说唱艺术的先辈们隔代遗传的后裔!他们以“说唱俑”给自己这个群体命名,也许,虽然,仅仅出于直觉,可能并未经过如何缜密的思考,但显然颇为贴切。
我们都知道,所谓“诗人”,都是些识文断字的读书人、“文化”人。用文字写作,用书面语说话,是诗人姿态、腔调、身份、地位、权力的体现,书面语不仅仅是语言本身,还意味着一种情感模式、思维方式、审美趣味和价值观;人类是生存在地球上的,是生存在空气中的,且是生存在语言之中的。生存在书面语之中和生存在口语之中,是两种不同的生存状态。赵克强、莫高、陈庚樵、华少、来春这些人的语言环境里充斥着无处不在的书面语,他们,其实长期濡染在书面语的“大雅之堂”里,体面地、讲究地用书面语跟别人招呼、跟自己说话。为什么会突然间跟书面语反目了呢?这是引起我高度注意的原因。我们知道,语言与心灵(潜意识、意识、思维、体验、感受)是彼此影响、彼此塑造的。语言是思维的物质载体、工具,思维是语言运动的秩序和轨迹。
美国人类学家爱德华·霍尔提出一个概念“人的延伸”。他指出,人的延伸分为若干世代。语言就是人的意念和功能的延伸。如体态语是第一代的延伸,口语是第二代的延伸,书面语是第三代的延伸,书面语掩盖口语,口语掩盖体态语。(见爱德华·霍尔著《超越文化》,何道宽译,北京大学出版社》)体态语、口语、书面语三种语言,不仅仅是三种状态,也是三种不同的体验方式、思维方式和情感模式,甚至可以说,是三个不同的“世界”。最初的、原生态的、未经筛选、扭曲的内心世界,书面语完全不能精准呈现,口语也不能,最有可能较为精准地呈现,但又难以交流传播的是体态语言。无奈体态语言,又仅可意会,不可言传。不可言传、未能言传之内心世界(感受),是不能称之为“诗”的。诗者,“在心为志,发言为诗。”须“发”而为“言”方可成“诗”。那么,诗歌的语言形态就只剩下两种:口语之诗或者书面语之诗。
语言是人类与其他动物之间的分界线。“人类没有天生的语法思维模板。语言的相似之处并不源于语言的特殊基因,而是随文化和共同的信息处理解决方案形成的,并且拥有各自的演变轨迹。”(见《语言的诞生》Pviii,美国,丹尼尔·L·埃弗里特,何文忠、樊子瑶、桂世豪译,中信出版集团)不同的语言其内里和背面是相当不同的,使用什么语言来写诗,其实也就选择了这种语言的内里和背面。我们摒弃什么语言、选择什么语言,实际上是摒弃或者选择什么身份、姿态、趣味等等,就是在给自己和他人划出一条分界线。从这个角度说,语言就是文化,语言就伦理,语言就是政治。推演到这个地步,我就可以直接进入说唱俑口语诗群的文本了。首先,我来读一读赵克强的《蚂蚁》:
孙儿在地上逮蚂蚁/拈不起来/就用指头/把蚂蚁/一只只摁死/我旁边看见/忽然心紧/万一蚂蚁正好是一个外出打工的父亲/或是留守在家/四处闲逛的孩子/这是不是/就犯下了/滔天大罪//
蚂蚁是何其寻常、何其渺小、何其卑微的一种动物?幼儿摁死蚂蚁的行为是多么司空见惯的、完全不值得惊诧的现象啊?摁死一只蚂蚁,何其轻易、何其简单?怎么会掀起什么波澜来呢?但,赵克强注意到了这只蚂蚁,聚焦蚂蚁之死,“小”题大做,推“蚁”及人,联想到了人类社会,联想到了中国,联想到了农村,联想到了留守儿童,将其与弱势群体的生存境况、人生命运相勾连,击中了自己内心世界最柔软的部分,让读者的心弦跟着他一起颤动。
这只微不足道的蚂蚁入诗,凸显了什么?凸显了诗人的底层视角、草根立场、民间姿态、悲悯情怀。
那么,这与《蚂蚁》一诗的“口语”特征有没有关系呢?我想是有关系。一个用典雅的、讲究的、中规中矩的书面语写作的诗人,也许只会去关心风雅的、重要的、宏大的、关键的事物,而根本就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