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失眠的,一千种方法

“有时候我觉得她就跟竹笋似的,你天天跟她待在一个地方,相处着,觉得很好很新鲜,生吃都可以;然后分开久了,笋子就长长,皮也变厚,撕巴撕巴炒肉也能吃;再后来好久不见,就渐渐长成了竹子,你也不太认识她了。”

《治疗失眠的一千种方法》

有段时间我失眠的很厉害。

自从搬到和她同一个小区之后我就开始失眠。有天晚上我掀开被子坐起来,想着反正睡不着索性就做点什么吧,说不定做着做着就困了。

一大箱子书还在从旧居寄来的路上,不如重拾起大学时的爱好看看拳击比赛好了。荧幕上白裤衩的嘴炮支着右拳往梅威瑟脸上试探,虽然知道他最后被梅威瑟揍得很惨,但我还是饶有兴致地看他们从对峙到游走,再到互相逼近打成一团。

但是这样到了第三天我已经比气喘吁吁的嘴炮还要消极比赛了,唯一的盼头就是等裁判那三声铃响留下我和输了比赛的一方面面相觑。

我意识到这可能不是个好方法,白天我坐在我们部门头头老李对面,听他叽哩哇啦在讲什么,可那声音像风一样的灌不进我满是浆糊的脑袋,看着他狠狠的表情我莫名其妙地想着自己昨天是在哪个回合把他给击倒的。

然后我被他拎出办公室,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我渐渐的清醒过来,通常这种清醒会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

我给她发短信:下班没?我搬过来了,和你一个小区。有空一起吃个饭?发完我就后悔了,应该拆成两句发才显得我不那么急切。过了一会她回了:哦,还没。我不知道她的哦是回复哪一个问题的,但吃饭应该没戏了。

毕业第一年我们在这个公司遇到的,第一次来报到,看到隔壁部门名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我还留意了一下,结果还真的是。冤家路窄,这是她在公司和我说第一句话,我后来给她发消息说不就是大三的时候表白被你拒绝了吗?还是朋友吧?她发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包,说都一年多了你还没转过弯来啊。

过了不久,我想还是得和她聊聊,发消息太不正式了,直接打电话好了,我拨了号码,对面一个男声的喂传过来,我立马挂断了。

晚上更睡不着了,继续看拳,看到梅威瑟一个下潜加直拳正中嘴炮心窝,我竟然也感受到一点痛楚。第二天我问她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她说:是啊。我说哦,但还是有几分失落漏出来。结果她说我开玩笑的,几个同事昨天下午来我们小区搬设备。

上大学那会我以为我做好了一切准备和她在一起,可她这个人吧,就像最厉害的拳击手一样,时刻游走着对峙着,让我捉摸不透,有时候又斩钉截铁一拳定音,有时候又手下留情。我以为我毕业之后就算是弃赛了,结果现在又把自己拉上擂台。

我想能有机会吃个饭的话很多事应该会好说一点,但我面前失眠近半个月的时间里她一直没给我机会。

某天凌晨两点我躺在床上睡不着,想起来那次表白失败之后,我们的关系突然就往奇怪的方向发展。我们变得互相嫌弃起对方来,就像一栋房子里,一把椅子嫌弃另一把椅子。表面上我嫌弃她爱往人堆里钻不嫌事多,她嫌弃我离居索群不会来事;我嫌弃她的格局,她嫌弃我的审美。而实质上我嫌弃她是因为和她有关的这段回忆看上去那么失败和幼稚,有点不堪回首的感觉,而她嫌弃的就是我的失败和幼稚。

失眠像头野兽一样在我的胃里拱来拱去,弄得我很难受,我起来喝了口水又躺了下去。我突然想起来今天在网上看到的,治疗失眠最有效的方式,我试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比如冥想,我以前经常这样,睡前在脑袋里面借着一个由头开始想象,其实这充其量只是胡思乱想。

我找到了一个由头,就想想明天吧,想想明天怎么不失风度的邀请她和我吃饭。我想象早上六点我掀起被子拉开窗帘,外面的阳光正好,我把脚踩进软绵绵的拖鞋里,挑选了一件衬衫,细心的刮了胡子。下楼的时候我还试着数了一下台阶,出小区的时候我手中凭空出现了豆浆和油条,我看了看手表,离七点还有一会。我进公司,我跟她打招呼;我出公司,我拦住她,我说,唉,我该说什么来着,我明明记得在下楼梯的时候精心设计了一句邀请,是什么来着?我就不该数那些该死的台阶!

早上六点我掀起被子,外面的阳光正好,我把脚踩进软绵绵的拖鞋里。我突然意识到昨晚我睡着了,心底突然格外的平静和轻松,如同被某种权威给赦免了一样。

这一天格外短暂,傍晚我在小区楼下菜市场买菜,看见她也在摊位前选菜。我突然意识到我应该展现自己热爱生活的一面,就匆匆买了满满一大袋子菜,晃到她面前,寒暄了一下直奔主题,要不要去我家吃饭,我买了你爱吃的竹笋。我愣了一下,我怎么知道她爱吃竹笋的,后半句话不知道是从哪处记忆的深渊里面蹦出来的,简直就不像是我在说话。

她明显也愣住了,眼神仿佛穿透了时间,检索自己曾经有没有告诉过我这回事,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傲娇的说我早就不爱吃竹笋啦,不过你邀请了这么多次我再推就不好了。

我忐忑的把她领进门,她自顾自的坐下来,我倒了杯水说你先坐会我去做饭,她说不用我帮忙吗,我说好啊,她说算了吧我累了。说着打开了电视,说你还在看拳啊。我洗着菜说是啊。她问这场不是很久之前的了吗,梅威瑟最后赢了。我把竹笋切着段嗯嗯啊啊的答应着。

有时候我觉得她就跟竹笋似的,你天天跟她待在一个地方,相处着,觉得很好很新鲜,生吃都可以;然后分开久了,笋子就长长,皮也变厚,撕巴撕巴炒肉也能吃;再后来好久不见,就渐渐长成了竹子,你也不太认识她了。

我把清炒笋丝,腌笃鲜,笋汤还有几个小菜端上桌,她开心的跑过来要帮忙,我说你小心烫,她说你手艺原来这么好啊。

和我想的热烈场景不一样,我们一言不发的吃着,我想应该说点什么,就放下了碗,她划拉着饭说你怎么不吃?我说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她说哦,爱过。回答的太迅速以至于我不知道这是在玩梗还是真话,我说那怎么就过了呢。她说都要毕业了,这个时候在一起对我们都是不负责。看着我满脸黑人问号,她继续说,拒绝你之后我后悔了,但后来觉得一个人也挺好,就这么过来了。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

我不知道怎么接话,我一个写东西的人,这个时候什么金玉良言都吐不出来。只好端起碗扒饭,她连忙转移话题说一些有的没的。我说我最近失眠,她说啊那不太好,我认识位老中医,我给你问问治疗失眠的方法啊,我说好。

把她送走的时候天还没完全黑,晚上我决定继续用昨天的那个方法入眠,我想象我下了楼,一路上路过水果店,电玩城,来到下午和她一起买菜的地方,晚上的菜市场像一片收割过的麦田,蔬菜摊零落的散着几篇菜叶,肉类窗口空空荡荡,紧急出口的绿灯亮着。

一颗竹笋咕噜噜滚到我的脚边,讲道理这么恐怖的情景我应该会逃走才对,但我没有,我看着那颗竹笋一点点长大,变成一棵翠绿色的竹子,在黑幽幽的菜市场里发着绿光,那绿光渐渐地飘散开来,化作一点点荧光,如同萤火虫一样飞向夜空。

我就那样睡着了,深深的睡着了,以至于醒来后,我全然忘记了竹子的事情。失眠就这样被我的方法治好了。

所有事情仿佛正在向好的方向转变,我精神饱满的迎接每一天,我们部门头头老李也拍着我的肩膀让我好好干,争取下个月就给我加薪。我和她也平淡的却又好像带着某种默契相处着,一切言行仅限于朋友,但朋友就不错了,我这样想着。

时间就这样继续着,我不再看拳击比赛了,审慎的对峙也好,激烈的缠斗也好,铃响三下都得散场。

今天我又和往常一样早早上了床,闭上眼睛就开始接着想象,我略去准备的步骤,直接穿着睡衣就来到了楼下,我路过水果店,电玩城,路过菜市场,停车场,数着店面的招牌一路招摇过市,不知道今天我会在路过哪一处时睡着。

我这样想着,一路晃到了她的单元楼下面,我犹豫了一下,到底上不上去呢。但转念一想,反正是在梦里,就大摇大摆的爬着楼梯上去了,爬过一层我想,我上去干嘛呢,又爬过一层,我想她今晚吃的是什么呢,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我终于到了。我站在她门口,想到干脆大喊一声KO来结束这场战斗好了。

我为这个想法叫绝,然后卯足了劲吼了出来。

那一瞬间,声控灯照了下来,我就像是突然间被推上擂台的拳击手一样手足无措。门开了,她走出来,指着只穿了睡衣和拖鞋一路梦游过来的我,哈哈大笑。

赵景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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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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